陈砾的“工作”开始了。在肋骨未愈、浑身瘀伤的痛苦中，他每天负责清理拳场后台的血迹（混合着汗、呕吐物、排泄物）、破损的牙齿、丢弃的染血绷带，以及散落的注射器针头（兴奋剂和廉价毒品的残留物）。空气恶臭刺鼻。

　　明海佝偻着背，默默打扫其他区域，两人交流极少。但他会用行动“教学”：如何用最节省体力的动作，像指关节发力而非蛮力，高效清理大片血污；如何“不经意”地将有价值的碎物，比如打落的小金牙、未破裂的药剂瓶、印着特殊标记的纸片，扫入特定的缝隙或自己携带的垃圾袋底层；如何利用清洁时间“看”更衣室、办公室门口进出的人脸和他们的行为习惯。

　　在一次陈砾因伤痛动作迟钝被一个醉醺醺的拳手推搡辱骂后，明海慢悠悠地晃过来扫他脚边的地，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沙哑低语：“血擦了没？记人脸没？别的都是狗屁。痛？记着这痛是谁打的，记着你要他日后千倍万倍还的名单又多了一个！忍着，记下来！这就是‘擦’的本事。”这句话像一剂毒药，精准点燃陈砾内心的恨意，让痛楚化为燃料。

　　陈砾目睹拳手们赛前注射兴奋剂的疯狂，赛后伤重无钱医治的哀嚎，赢钱后的短暂奢靡与输钱后妻儿被威胁的绝望。

　　“蝰蛇”颐指气使，克扣拳手奖金，与“刀疤脸”等赌棍推杯换盏。更深处，偶尔有气质更阴冷、穿着考究，领口袖口有不同蛇纹的人物出入后台办公室，连“蝰蛇”都要恭敬问候，看似像是蛇爷的触角。

　　在后台最阴暗的隔间，他目睹了，被欠赌债的家属或欠了高利贷的女性，被用来“抵债”的屈辱交易。他强迫自己记住那些施暴者的脸和对话片段——这是他“擦玻璃”的素材，也是埋在他扭曲灵魂中的新炸药桶。

　　一年后……

　　一日，一场重要拳赛后，后台一片混乱。一个穿着考究，但神色慌张、佩带着特殊鹰翼徽章的男人，在混乱中遗落了一个加密的皮质公文包。“蝰蛇”和他的几个心腹脸色大变！显然是认出了那个徽章或公文包的重要性，但包掉在众目睽睽之下。“妈的！谁的东西？快找！”蝰蛇咆哮，目光扫过全场，充满杀意。

　　而公文包就在陈砾擦拭的血泊附近。他瞬间明白这是一个烫手山芋——捡，可能立刻被这位“鹰翼男”或“蝰蛇”灭口；不捡，也可能被“蝰蛇”迁怒于不作为。

　　陈砾脑中闪过明海“擦玻璃”的教诲和积累的恨意。他看准时机，假装弯腰擦拭一块顽固血迹，在血污的掩护下，用脚尖极其隐蔽地将公文包勾进旁边一个堆满染血垃圾的大号黑色塑胶袋内袋。同时，他故意绊倒了水桶，引起一小片混乱和水流。

　　混乱中，明海佝偻的身影恰好“路过”，浑浊的眼神与陈砾交汇一瞬，对这个年轻人在危机时间的决绝和胆识所认可，对其微微颔首。

　　混乱平息后，公文包暂时消失。蝰蛇暴跳如雷却无处发泄，怀疑手下但又不敢大肆搜查惹来“鹰爷”一派的注意。

　　他阴冷的目光在清洁工等人身上扫过。陈砾主动报告：“蛇哥…刚…刚清理那边的垃圾袋时，那个…那个袋子好像有点沉…特别沉。”他指着那个黑色垃圾袋，语气带着底层马仔特有的卑微和不确定。

　　*蝰蛇立刻带人翻出公文包，松了口气，但随即脸色更沉——包还在他地盘丢的！他狐疑地看向陈砾：“你看到的？没乱摸？”

　　陈砾惶恐摇头：“没…没有，蛇哥，我就觉得…觉得那破袋子挡路…想挪开点…”他扮演着一个胆小、无知、只关心扫干净地的底层马仔形象。

　　蝰蛇盯着他几秒，脸上横肉抽搐：“行。算你眼珠子没白长…擦你的玻璃去！”他带着包匆匆离开，危机暂时解除，但疑虑留下。

　　翌日，一个马仔敲敲陈砾清洁的小隔间门：“沙砾，蛇哥找你。”

　　简陋的办公室。蝰蛇叼着一个看似不太高档的粗雪茄，公文包事件让他对陈砾这个“不起眼又有点小聪明运气”的底层清洁工留了点心。“沙砾，别他妈擦玻璃了。有个‘美差’……‘媚香楼’那边缺个跑腿的。那边水更深，但…更干净。”他露出一个极其猥琐的笑容。

　　“媚香楼”管事是蝰蛇的死党，所谓“媚香楼”，粗略仿制了“魅圣女”韩允儿情报据点“红月宫”，在本区域开办的一个低级情报中心。他表面是娱乐场所，实则是蛇爷势力安插的一个针对中层客户的情报点，也进行皮肉交易和高利贷放收。让陈砾去那里“跑腿”，既是一种“提拔”，也是让他接触更核心灰色地带，更是一种监视和考验。

　　蝰蛇推开隔间门：“蛇哥赏罚分明。喏，去后面挑一个，泄泄火，看你小子挨打那股狠劲儿，别他妈憋坏了。”隔间的门外站着两个穿着廉价暴露、眼神麻木、带着金属脚镣，被反绑着双手，像是用来抵债的年轻女人。

　　陈砾明白，这是“融入”地下世界的成人礼：同流合污，享受“战利品”，彻底放弃底线。

　　虽然，这些已经麻木的女人身上，混合的一种绝望的气息让陈砾反胃。但更让他恶心的是林雅，龙亦菲手下的女督察等高高在上的女人的脸在脑中闪过！这种“奖赏”是对她们无形的亵渎！

　　他强迫自己眼中露出一丝底层混混常见的、带着粗野的欲望，但又略显生涩，嘶哑道：“谢…谢蛇哥！”他随便指了一个看起来没那么痛苦的女人。在昏暗肮脏的后隔间里，陈砾像一个行尸走肉般，粗略的抓着捆绑她的绳索，完成了这场交易，也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礼，女人的麻木和他内心的空洞、恨意交织。这不是欲望的宣泄，而是一道冰冷的界限：他彻底跨入了那个污秽的世界，将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一滩泥泞。当他重新扣上破旧的衣扣时，眼中只剩下更纯粹的黑暗和对所有高位女人的疯狂恨意。下一个，我要绑在这里被我施虐的是你，雅女侠……

　　林雅…宁霜雪…你们这些光鲜的神女帝后圣侠们…你们知道我踩着什么往上爬吗？就是这些你们根本不会低头看一眼的泥泞！我的每向上一步，都会用最肮脏的东西，擦亮你们的玻璃！”他的恨意在这一刻被彻底扭曲、固化，失去了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属于“人”的温度。明海的处世哲学被极端化，他学会的不只是观察，而是利用一切污秽作为垫脚石和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