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敲门声准时响起，轻得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

顾清晏拉开“清风苑”宿舍的门，看见清水柚木正紧张地站在门外。她换了一身更为素净的浅蓝色连衣裙，怀里紧紧抱着几本中文书籍和一個笔记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泛着明显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顾、顾先生！下午好！打扰您了！”她几乎是九十度鞠躬，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请进，清水同学，不用这么客气。”顾清晏侧身让她进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他注意到她连换拖鞋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踩在珍贵的瓷器上。

房间内是简洁的日式风格，榻榻米上放着矮几和坐垫。顾清晏示意她随意坐，自己则坐在了对面。清水柚木跪坐在坐垫上，腰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不、不用了，谢谢您！”清水柚木连忙摆手，眼神甚至不敢过多打量房间，生怕显得不敬。

顾清晏不再勉强，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说你喜欢汉字，带了什么书来？”

“是、是的！”清水柚木像是被点名，赶紧将怀里的书双手奉上，是《唐诗三百首》和一本《汉字源流字典》，书页间夹着许多工整的标签，“我……我特别喜欢李商隐的诗，觉得他的用典和意象特别美，就是……有很多地方不太明白。”

“李商隐的诗，确实含蓄深邃。”顾清晏随手翻着字典，目光却并未完全停留在书上，而是不时扫过清水柚木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和泛红的脸颊。“你觉得美在哪里？”

“是……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清水柚木努力组织着语言，眼神因谈到热爱的事物而稍微明亮了些，“好像每个字都有生命，组合在一起，就营造出一种……一种很幽深、很缠绵的意境。就像……就像被一种无形的、温柔的东西包裹住一样……”她越说声音越小，似乎觉得自己的描述太过感性幼稚。

“无形的、温柔的东西……”顾清晏重复着她的话，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这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仿佛敲在清水柚木的心上。“很有趣的比喻。华夏文化中，确实有很多这种追求‘无形’境界的艺术。比如……书法中的气韵，音乐中的余音，还有一种……更为独特的，关于‘束缚’与‘呈现’的艺术。”

“束缚……与呈现？”清水柚木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好奇，这是顾清晏第一次主动将话题引向一个她未知的领域。

“嗯。”顾清晏站起身，走到窗边，阳光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一种非常古老，也非常东方的美学。它通过‘束缚’来‘呈现’人体本身的结构之美，线条之美，以及……在绝对规则下，人所展现出的那种静谧、顺从，乃至超越自身的精神状态。”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在讲述一个神秘的故事。清水柚木完全被吸引了，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身体。

“听起来……好深奥。是像……插花或者茶道那样吗？”她试探着问。

“有些类似，但更直接，更专注于‘人’本身。”顾清晏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向她，“它认为，当身体被置于一种精心设计的、绝对的秩序（束缚）之中时，反而能激发出精神上极致的自由与安宁。就像……你刚才说的，被温柔无形的东西包裹，获得安全感。”

他巧妙地将她之前对诗歌的感受，与绳缚的美学概念联系了起来。

清水柚木似懂非懂，但“绝对秩序”、“精神自由”、“安全感”这些词语，与她内心对华夏文化的崇拜和某种潜在的依赖心理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她喃喃道：“通过束缚……获得自由吗？这……好像有点矛盾，但又觉得……很有道理。”

“美学往往是辩证的。”顾清晏走回座位，距离她更近了一些，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少女的馨香。“在华夏，我们称之为‘绳艺’。它不是暴力的禁锢，而是一种基于绝对信任与精确技艺的……共舞。主导者赋予规则，承受者托付身心，共同完成一件短暂却极致的艺术品。”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清水柚木的眼睛，那目光仿佛有魔力，让她无法移开视线，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感觉脸颊烫得厉害，内心既有一种踏入未知领域的惶恐，又有一种被眼前这个来自文化源头的、深邃男性所引导的莫名悸动。

“共舞……艺术品……”清水柚木重复着这些词汇，眼神有些迷离。她想象中的华夏文化是诗书礼乐，没想到还有如此……大胆而奇妙的领域。

“看来清水同学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顾清晏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是猎人看到猎物踏入陷阱边缘时的表情。他没有急于更进一步，而是话锋一转，“不过，这确实需要很深的理解和信任基础。今天我们先讨论李商隐的《锦瑟》如何？我记得里面也有关于‘丝’和‘束缚’的意象……”

他重新将话题拉回安全的诗歌，仿佛刚才那段关于绳艺的论述只是随口的学术延伸。但这种欲擒故纵，反而在清水柚木心中种下了一颗好奇的种子。她晕乎乎地点着头，思绪却早已飘远，对顾清晏口中的那种神秘、极致、需要绝对信任的“艺术”，产生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向往。

接下来的诗歌讨论，清水柚木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回答远不如之前流畅。她的目光不时会偷偷瞟向顾清晏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想象着那双手如果进行他所说的那种“共舞”，会是怎样的景象？

而顾清晏，则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园丁，耐心地浇灌着这颗刚刚破土的幼苗。他知道，时机正在成熟。这个对华夏文化怀着近乎信仰般崇拜的纯洁少女，正一步步地，主动走向他编织的、温柔的网中。


《锦瑟》的诗句在空气中流淌，但清水柚木的心思早已无法集中在那些精妙的典故上。顾清晏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敏感的心尖。

“这里，‘庄生晓梦迷蝴蝶’的‘迷’字，不仅是对梦境恍惚的描摹，更是一种身心被无形之力牵引、深陷其中的状态……”顾清晏说着，十分自然地站起身，走到清水柚木的身后，俯身靠近，他的手指虚点在她摊开的书页上。

一股清冽好闻的男性气息瞬间将清水柚木包裹。她的脊背瞬间僵直，心跳如擂鼓。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耳廓和颈侧，带来一阵阵难以抑制的战栗。

“你瞧，这种‘迷’，是不是有点像被某种美好的事物……牢牢吸引，无法自拔的感觉？”他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低沉而充满诱惑。

清水柚木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胡乱地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细若蚊蚋的“嗯”字。她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身后那个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他身体的温度，他呼吸的节奏，都清晰得可怕。

顾清晏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他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绷紧的单边肩膀上。那只手修长有力，带着熨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连衣裙面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的皮肤上。

“放松点，清水同学。”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手指却若有似无地在她僵硬的肩线轻轻按揉了一下，“学术交流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这触碰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清水柚木所有的心理防线。她猛地一颤，几乎要软倒下去，一种混合着巨大羞耻和莫名兴奋的情绪席卷了她。被崇拜的华夏男性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和“指导”，这超出了她最大胆的幻想。她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燥热难安。

顾清晏清晰地感受到了手下娇躯的颤抖和温度的升高。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个纯洁的少女，已经在他的引导下，情动初开。

然而，就在清水柚意乱情迷，几乎要依靠在他身上时，顾清晏却突然直起身，收回了手，那股令人[X_X]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抱歉，清水同学，我可能水喝多了，需要去一下洗手间。”他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自然，仿佛刚才那段旖旎的靠近从未发生过。

“啊？……哦，好、好的！您请便！”清水柚木如梦初醒，巨大的失落感和尚未平息的躁动让她不知所措，脸颊潮红，眼神湿润中带着一丝茫然。

顾清晏对她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礼貌微笑，转身走向房间内独立的卫生间。就在经过矮几旁那个半开的背包时，他的脚步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歪。

“哗啦——”

背包被带倒，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几本厚重的书籍，以及几卷色泽柔和、材质特殊的绳索，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在清水柚木的眼前。

书籍的封面，清水柚木看得分明，是《束缚与美学：东方身体观研究》、《绳艺中的禅意》……而那些绳索，有麻的，有丝的，静静地盘绕在那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原始而神秘的气息。

清水柚木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一滞。瞬间，之前顾清晏提到的关于“束缚与呈现”、“绝对规则下的自由”等话语，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的脑海！原来……原来他研究的，是这样具体而惊人的“艺术”！

顾清晏脸上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一边说着“不小心”，一边若无其事地、慢条斯理地俯身，开始收拾散落的东西。他拾起那些绳索的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在对待珍贵的艺术品。他甚至拿起一卷淡金色的丝绳，在指尖不经意地缠绕把玩了一下，那动作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掌控感。

清水柚木呆呆地看着，大脑一片空白，脸颊滚烫，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一种巨大的羞耻、好奇、恐惧，以及……一种更深层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顾清晏很快将东西收好，重新拉上背包拉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她点了点头，便径直走进了卫生间，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清水柚木一个人。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以及……那些绳索带来的无形冲击。她坐在原地，身体依旧滚烫酥麻，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被那些柔韧的绳索……被那双修长的手……以“艺术”的名义……束缚的模样……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耻，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她用力夹紧双腿，试图压制身体深处陌生而汹涌的潮汐，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疯狂回响。

猎人暂时离开，留下的诱饵和暗示，已经足够让猎物在欲望和想象的漩涡中，彻底迷失。


卫生间里传来隐约的水流声，每一声都像滴在清水柚木滚烫的心尖上。她僵直地跪坐在原地，目光却无法从那个已经被拉上拉链的背包上移开。脑海里翻江倒海的，全是那些书籍的名字和绳索盘绕的影像，与顾清晏低沉讲述“束缚与自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强烈到令她眩晕的冲击。

门开了，顾清晏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清爽的水汽，神情平静得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看到清水柚木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脸颊绯红，眼神闪烁不定，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抱歉，久等了。”他重新坐下，姿态闲适，目光扫过那本《唐诗三百首》，语气自然地将话题拉回，“我们刚才讲到‘此情可待成追忆’……”

“顾、顾先生！”清水柚木突然鼓起勇气，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因为紧张而尖锐，她双手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发白，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对、对不起！我……我看到了……您掉出来的书……和……那些绳子……”

顾清晏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沉默让清水柚木几乎要[X_X]。她觉得自己冒犯了他，窥探了他的隐私，一种巨大的惶恐攫住了她。

就在她快要被这沉默压垮时，顾清晏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哦，你说那些。吓到你了？”

“不！不是的！”清水柚木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辩解，眼中甚至泛起了因激动而产生的泪光，“我没有害怕！我只是……只是很好奇！您之前说的……关于束缚的艺术……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那是不是就是……就是……”

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脸憋得通红。

“就是‘绳艺’。”顾清晏替她说出了那个词，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目光深邃地锁住她慌乱的眼睛，“一种很古老，也很容易被误解的艺术。需要极高的技巧，更重要的是，需要双方绝对的信任和理解。它探索的是身体与精神边界，而非简单的束缚。”

他的解释依旧充满了美学术语，但却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清水柚木一部分的惶恐，转而勾起了更深的、混合着敬畏的好奇。

“绝对的……信任和理解……”她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组在她听来，带着一种神圣而诱人的色彩。

“是的。”顾清晏注视着她的反应，知道火候已到。他不再掩饰，直接问道：“清水同学，你似乎对这个领域……很有兴趣？”

清水柚木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该承认吗？承认自己对这种听起来如此禁忌、如此亲密的事情感兴趣？但在顾清晏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她发现自己无法撒谎，也不想撒谎。对华夏文化的崇拜，对他个人的仰慕，以及那种被引导出的、懵懂而炽热的好奇心，共同推动着她。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细弱却坚定：“是……是的，顾先生。我……我想了解更多。我觉得……那一定是非常深奥的……美学。”

顾清晏的嘴角终于绽开一个清晰的、带着赞许和某种深意的笑容。这个笑容，让清水柚木瞬间觉得刚才所有的紧张和羞耻都是值得的。

“很好。”他站起身，再次走到那个背包旁，从容地打开，从里面仔细挑选了两本书——一本是《束缚与美学：东方身体观研究》，另一本则更像是画册，封面是极具艺术感的人体局部缠绕特写，书名是《顺从的韵律：身体与意志的对话》。

他将这两本书递给清水柚木：“这两本算是比较基础的入门导论，一本偏重理论和文化，一本偏重视觉感受。你可以拿回去看看。或许能帮助你理解，为什么说‘束缚’可以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对话，而‘顺从’中也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他的话语充满了引导性，将“绳艺”包装成一种需要深度理解的哲学和美学实践。

清水柚木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两本沉甸甸的书，仿佛接过了某种神圣的使命。书的封面触手冰凉，她却觉得烫得灼人。

“谢……谢谢您！顾先生！我一定会认真看的！”她将书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抱住了通往一个神秘世界的钥匙，激动和荣幸让她几乎要哭出来。

“不客气。”顾清晏淡淡地说，“有什么看不懂的，或者有什么……感受，可以随时来问我。不过，记住，”他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这门艺术的核心是‘心’，而非‘形’。在没有真正理解其精神之前，切勿轻易模仿任何形式。”

这句告诫，更像是一种赋予特权的暗示——只有经过他的“指导”，她才能真正触碰这门艺术。

“是！我明白！我一定会谨记您的教诲！”清水柚木用力点头，眼神中充满了虔诚。

之后短暂的交流，清水柚木已经完全心不在焉了。她抱着那两本书，如同怀抱珍宝，晕乎乎地告辞离开。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她却感觉浑身都在发烫，脑海里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象着书中的内容，想象着顾清晏所说的“绝对信任下的对话”。

看着清水柚木脚步虚浮、却又带着一种奇异兴奋离开的背影，顾清晏关上门，房间内重新归于平静。

他走到窗边，目光悠远。鱼儿已经主动咬钩，并且正欢快地向着深水区游去。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她通过那些书籍和图片，在自己的想象中，将那份对华夏文化的崇拜，彻底转化为对“绳艺”以及对掌控者——也就是他顾清晏本人——更具体、更炽热的向往。

播种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静待花开之时。